天然資源的詛咒(Natural Resource Curse)

財富變禍端，發展蹉跎延。。

天然資源作為一項特殊的商品，關於天然資源的交易具有許多特殊政治經濟的性質。當前世界上以天然資源作為主要出口產品的國家不外乎是以石油、天然氣為主，其中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些天然資源的價格波動十分劇烈，當國際價格受到影響後，對於這些出口國的國內經濟影響甚鉅。另一個有趣的討論範疇則是這些出口國因為市場結構的關係，從而聯合形成的卡特爾(cartel)，由於產油產業係屬寡占市場(oligopoly)，各個成員國會聯合起來控制產量以影響油價。

天然資源貿易

關於天然資源之於國家的影響，其中一個最著名的例子便是近年不斷成長的中國。對於富有天然資源國家而言，中國具有如此龐大的市場無疑是一種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中國崛起的過程中，對於漠南非洲(sub-Saharan Africa)，在中國尚未崛起之前，其需求均是仰賴原殖民母國。最初研究天然資源的詛咒之論文為 Sources of slow growth in African economies(Sachs & Warner, 1997)。首先，天然資源的詛咒此一命題必須建構在國家經濟仰賴天然資源之上，否則如美國、澳洲、北海鄰近國家也應在分析標的名單；其次，被標註為受到天然資源詛咒的國家，其均具有一個特性：國家經濟效率低落。

圖中可以觀察到，中國在改革開放初期時，出口至非洲的產品較進口產品來得多，然而 1999 年後，中國從非洲進口的產品逐漸攀升，其中以天然資源為進口品之最大宗。

因此，諸多學者針對此現象提出疑問：為何作為大量出口國，漠南非洲的國家並未享受到經濟成長，反倒是中國正在經歷不斷攀升的經濟成長？有學者認為此現象跟中國之外交政策有關：不若諸多西方國家一般，中國在進行外國援助(foreign aid)時並不會要求任何附加條件，如改變選舉制度以貼近民主，且不干涉受援助國之內政，有利於鞏固(consolidate)受援助國國內的獨裁者地位。¹

天然資源的詛咒

在學者 Corden and Neary 於 1982 年的文章中，其對於天然資源的詛咒如何掏空一國的製造業給予良好的解釋(Corden & Neary, 1982)。首先其設定國家係處於小型開放經濟體(small open economy)，並存在兩種可以進行交易的產品，能源（記作 \(X_E\)，即天然資源）與製造業的產品（記作 \(X_M\)），以及另一個無法交易的產品，此處以服務作為例子（記作 \(X_S\)）。假設出口天然資源的國家之能源部門(energy sector)目前正經歷著經濟繁榮，其中一項外生因素可能是技術進步，另一項則是突然出現(windfall)之需求量大增。注意到出口國僅出口到外國，並不在國內販售，一個直觀的理解是這些國家的經濟狀況本就不甚良好，造成國家對於天然資源無太大的需求。

繁榮前的經濟狀況(pre-boom equilibrium)

假設目前僅有勞動力可以自由移動，且國家處於完全就業狀態(full-employment)。

其中 \(O_T\) 為可貿易部門的原點，\(O_S\) 為服務業部門的原點，\(L_M\)、\(L_S\) 與 \(L_T\) 分別代表製造業、服務業與可貿易部門之勞動需求曲線(labour demand curve)。²在對於能源需求量大增之後，此外生因素會造成國內勞動需求量增加，使得勞動薪資(labour wage)上漲，由 \(w_0\) 至 \(w_1\)，且製造業部門的勞動需求量將從 \(M\) 移動至 \(M^{\prime}\)，服務業的需求量則從 \(T\) 降至 \(T_B\)。注意到此處因價格變化造成需求量的改變並非完全由製造業所吸收，因其中包含能源部門，可以想像是因為能源部門工資上升，使得勞工移動至能源部門，製造業能使用的勞工數量便下降，產值也隨之降低。

現在透過服務業與可交易商品的生產可能曲線(production probability function, PPF)觀察。原本的 PPF 為 \(TS\)，其中 \(I_0\) 為代表總體需求的無異曲線(indifference curve)，故 \(a\) 點為目前市場之均衡量，其中之切線(tangent line)代表兩部門的相對價格。此時我們考慮兩種效果：resource movement effect 與 spending。在能源部門榮景產生後，原本的 PPF 會平行上升到 \(T^{\prime}S\)，原本之相對價格不變，得到新均衡 \(b\) 點，服務業部門的產量下降到 \(S_b\)，而可交易部門的產量上升至 \(T_b\)，此即 resource movement effect：從服務業部門轉移到能源部門。另外，我們要進一步分析服務業需求對於上述現象的影響。

針對 resource movement effect，假設目前經濟體對於服務業部門的需求彈性為 \(0\)，故需求線為垂直線(vertical line) \(E_a\)，故不存在所得效果(income effect)。承接上述分析，若現在因能源部門經歷榮景而使可交易部門之需求上升至 \(T_b\) 時，服務業部門會產生超額需求(excess demand)。在經濟學的分析中，如果產生超額需求，其中一項解決方法是從國外進口，但礙於此模型的限制，服務業的勞動力是無法自由移動的，使得 \(b\) 點為一不穩定的均衡點。此時的解方變成是改變相對價格，即切線斜率變得更陡峭，導致服務價格提高，需求量降低，間接使得服務業萎縮(shrink)。

而在 spending effect 的面向上，此時假設存在所得效果（因為原本的假設可能是錯誤的），且能源部門對於勞動力的需求小到可以忽略，因此經濟體對於服務業部門的需求線並非垂直線，而是隨著相對價格變化而有變動。當能源部門經歷榮景時，因為收入增加而產生新均衡 \(c\) 點，仍然存在超額需求 \(S_c\)。同樣地，\(b\) 點仍舊是不穩定的均衡點，因此為了解決上述問題，PPF 將上升至 \(T^{\prime\prime}S\)。

繁榮後的新均衡

上述分析將兩個效果合併觀察，得到下列結論。Corden & Neary 指出，當一國產生能源部門的榮景時，我們無法得知是 resource movement effect 或 spending effect 較強，但我們唯一知道的是無論何種效果主宰此經濟事件，均會發生實質相對價格的改變（作者稱此為 real appreciate），作者定義此一現象為去工業化(de-industrialisation)。

去工業化又可以區分為直接與間接的影響。直接的去工業化就如上圖中的 \(M\) 移動到 \(M^{\prime}\) 之過程，其來自於最初相對價格發生變化，勞工就業選擇發生變化，流動到能源部門。間接的去工業化則是因為勞動的變化對於產能的影響。去工業化對於仰賴天然資源的出口國而言，隱含著其不具有足夠能力生產自己的產品，僅能依靠進口。

過於仰賴天然資源的經濟與政治後果

在經濟面向上，我們可以透過荷蘭病此一名詞進行解釋。首先，製造業的貿易條件(terms of trade, TOT)會惡化，簡言之，因為這些國家出口較低端的商品，必須透過出口更多才可以換取不成比例的高端商品。此外，由於去工業化的因素，這些國家之製造業不再具有高產值，因此對於外資而言投資的誘因便下降。最後，經濟體系中會出現尋租的行為(rent-seeking behaviour)，由於這些國家的政治體制，造成能源價格與持有將遭到政治精英控制，形成經濟發展中的制度性成本(institutional cost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就政治面向觀之，一方面如上述提及的，外國對於能源需求的大增將鞏固國內獨裁者的地位，另一方面則會造成國內人權問題，人民對於政府的課責性也會隨之降低(Dunning, 2008)。³

Footnotes

1. 許多學者認為，西方國家給予的外援基本上不太會使受援助國的經濟與政治狀變得更好，甚至可能使其更為糟糕，其中一項原因在於這些國家的腐敗程度十分地高，造成外援進來時一下子就遭到官員貪污，從而無法使這些外援資金挹注到應該加強之處。

2. 由於我們欲推導出對於製造業勞動需求之影響，因此未畫出能源部門的勞動需求曲線，但是獨立將製造業部門的勞動需求曲線繪出。

3. Dunning, T. (2008). Crude democracy: Natural resource wealth and political regimes.